国家卫健委在线访谈 | 闻不到烟味也有烟草残留！一根烟的危害能持续多久？

控烟工作既是健康中国行动15个专项行动之一，也是爱国卫生工作的重要内容，更体现了一种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我国持续关注青少年这一控烟重点人群，希望全社会继续关注青少年吸烟问题，各地各部门要多措并举共同构建起保护青少年免受烟草危害的防护网。为此，国家卫健委特别策划本期在线访谈《保护青少年免受烟草危害》。

图说 / 中国控制吸烟协会副会长、首都医科大学肺癌诊疗中心主任、宣武医院胸外科首席专家支修益

图说 / 中国健康教育中心传播部主任、研究员李雨波

以下为文字实录：

主持人：大家好！这里是国家卫生健康委在线访谈栏目。欢迎您的关注！今天我们邀请到了相关领域的专家，和大家一起聊一聊如何控制吸烟。

首先我们一起来了解一下吸烟对健康有哪些危害。有请中国控制吸烟协会副会长、首都医科大学肺癌诊疗中心主任、宣武医院胸外科首席专家支教授为大家解答。

支修益：烟草中有7000多种化学物质，其中有数百种有害物质，明确的致癌物质到目前为止已经大于69种。可以说，烟草几乎可以损害人体的所有器官，但是正是由于吸烟造成的健康损害具有滞后性的特点，在吸烟者吸烟10年、20年、3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吸烟相关疾病才会出现。我们在临床上经常用“吸烟指数”来衡量吸烟者患重大慢性疾病的风险，也就是每天吸烟的支数乘以连续吸烟的年龄（烟龄），如果这个吸烟指数大于400以上，我们就定义为重大慢性疾病的高危人群。比如您一天一包，20支，连续20年以上，吸烟指数就是400；如果您连续抽烟30年以上，那就是600；如果一天一盒半，30支，连续30年，那就是900以上。所以，吸烟指数越高，患吸烟相关疾病的风险就越大。

《中国吸烟危害健康报告2020》中提供了充分的科学数据。报告中明确指出，吸烟可以导致多种慢性阻塞性肺部疾病，像哮喘、多种间质性肺炎，增加呼吸系统的感染，像肺结核、肺部炎症、小气道功能异常、静脉血栓栓塞症，还有我们常说的职业病，像尘肺、矽肺这些疾病的发病风险。此外，这份报告还明确指出，吸烟可以导致肺癌、喉癌、膀胱癌等多种恶性肿瘤的发生；导致动脉粥样硬化、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也就是百姓所讲的冠心病，和脑卒中、外周动脉疾病、高血压等一系列心脑血管疾病。同时，吸烟还可以导致2型糖尿病，增加糖尿病患者大血管和微血管并发症的发病风险。

主持人：感谢您的解答。支教授，生活中很多朋友都听说过有“二手烟”，甚至还有“三手烟”。那么，“二手烟”“三手烟”分别是什么？它们又有什么危害呢？

支修益：这个问题很好。世界卫生组织将二手烟定义为“由卷烟或其他烟草产品燃烧端释放出的，或者是由吸烟者呼出的烟草烟雾所形成的混合的烟草烟雾。”并非自愿吸取其他吸烟者喷吐的烟雾的行为，我们都称为二手烟，也称为“强迫吸烟”或者“间接吸烟”。

我想普及一下一般的科普常识。二手烟是由两种烟雾共同构成的，一种就是吸烟者呼出的烟雾，我们称为主流烟；还有一种是烟草在自燃过程中所产生的烟雾，我们称为侧流烟。比如您不吸烟的时候，把烟放在烟灰缸上，它自燃时产生的烟就是侧流烟。而不吸烟的人无论吸入哪种烟雾，都属于二手烟。所以我们经常讲，二手烟的危害绝不亚于一手烟。

同时，有很多临床研究证实，在烟草燃烧的过程中，许多化合物在二手烟中的释放率要比一手烟还要高。比如，二手烟的一氧化碳是一手烟的5倍，焦油和烟碱是3倍，氨是46倍，而属于强致癌物质的亚硝胺高达50倍。这就是二手烟的概念。

三手烟是指烟民“吞云吐雾”以后残留在烟民身上的衣服、头巾、羽绒服，还有在家中的沙发、地毯、纺织品、窗帘、家具等室内家具表面的颗粒物，这些三手烟的烟雾残留物可以存在几天、几周以上，甚至更长的时间，持续危害这个环境中的健康人的人体健康，且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产生累积效应，即使是开窗通风和擦拭也很难清除。

另外，这些烟草残留物还会重新释放到室内的空气当中去，与氧化剂反应以及其他化合物产生二次污染物，甚至三次污染，可以通过吸入或者皮肤的吸收危害不吸烟人的健康，尤其是婴幼儿、儿童的健康危害就更大。

三手烟的危害包括主要有以下几点：引起婴幼儿和儿童的呼吸系统疾病，严重的还会影响孩子未来的阅读能力，增加孩子以后患哮喘的几率；同时，三手烟还可以导致基因突变，增加患癌的风险；尼古丁与空气中的亚硝酸结合反应，有可能形成强大的致癌物，也就是我们常提到的亚硝胺；砷、铅这些有害物质也会对儿童的神经系统、呼吸系统、循环系统造成危害。所以可以说，三手烟对被动吸烟者的危害一点儿不比主动吸烟轻，特别是对未成年人、少年儿童和婴幼儿的健康危害尤为严重。

主持人：感谢您的解答。近年来，电子烟逐渐进入大家的视野，不少吸烟的人群甚至用电子烟来帮助戒烟。那么，什么是电子烟？它有什么危害？危害是否比卷烟少？电子烟真的能够帮助大家戒烟吗？关于电子烟的一系列疑问，接下来我们有请支教授为大家解答。

支修益：电子烟是一种模仿卷烟的电子产品，它同样含有多种致癌物质和有害物质。市场上大多数电子烟和正常烟草一样，都含有尼古丁。而尼古丁是一种高度成瘾物质，使用任何形式的烟草和烟草产品都会产生尼古丁的依赖。对于青少年来讲，他们的大脑和神经系统尚未完全成熟，对尼古丁的敏感性比成年人更高，更容易形成依赖。所以，使用电子烟并不能帮助吸烟者戒烟，这一点我们必须要强调。同时，我也告诉大家，电子烟液中还含有甲醛、乙醛、多环芳烃、挥发性有机物以及烟草特有的亚硝胺等有害物质，还含有镍、铬、镉、锡、铝和铅等重金属元素。

此外，有人会说电子烟没有二手烟空气污染的烦恼，其实并非如此。吸食电子烟产生的烟雾中同样含有气溶胶，它是一种新型空气污染源。据世界卫生组织提供的数据表明，相比无烟的清新空气，吸食电子烟产生的烟雾可以造成PM1.0值高出14—40倍；可吸入颗粒物PM2.5的值高出6—86倍；尼古丁含量高出了10—115倍。同时，二手烟中的气溶胶中的某些金属，像镍、铬、铅的含量甚至比传统卷烟的量还要高。

主持人：由此可见，电子烟的危害还是很大的，一点儿也不比卷烟少，还请大家要擦亮双眼。其实生活中我们不难发现，有不少人明明知道烟草是有危害的，但还是继续吸烟，这个问题应该如何看待呢？接下来我们有请中国健康教育中心传播部主任、研究员李雨波为大家解答。

李雨波：其实大家知道，不只是吸烟，还有很多不健康的行为一旦形成，我们改变起来都比较困难，比如高盐饮食、日常运动的不足、网络成瘾等等。根据健康行为理论，改变不健康的行为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传播相关知识只是第一步，让人们认识到不良行为对自身健康的危害。还要传授行为改变所需的技能，并且创造行为改变的支持性环境，积极开展教育、说服、指导、鼓励、限制等行为干预，才可能促使人们坚定健康的信念，提高自我效能，克服困难采纳健康行为。正如健康信念模式的创始人Rosenstock所说：“感知到易感性和严重性确实为行为提供了动力，但只有当公众决心并有能力克服障碍，才算真正找到了行为改变的路。”

世界卫生组织《烟草控制框架公约》强调，应该使人人了解烟草烟雾造成的健康危害、成瘾性和致命威胁，并通过有效的立法、实施、行政等多部门综合措施减少烟草需求和供应，促进无烟生活方式。

我国高度重视人民健康，部署实施健康中国战略，落实健康中国行动。近年来，通过制定控烟政策、加强控烟宣传、推动戒烟服务网络建设等，让更多的人了解了烟草危害，践行无烟生活方式。

主持人：感谢您的解答。根据了解，此前复旦大学健康传播研究所相关调查显示：87%的受访者认为，过去十年间，有越来越多的人对吸烟持否定态度；超过半数的受访者表示，过去十年间，社会中分享卷烟和赠送礼品烟的现象明显减少。这是否能够反映出我国控烟工作的特点呢？有请李主任接着为大家解答。

李雨波：国际经验证明，通过改变吸烟相关的社会规范，使吸烟变成一种“不受欢迎、不被接受”的行为，可以有效降低成人吸烟率,并预防青少年使用烟草制品。

无烟的社会规范与文化的发展是一场长期、深入的移风易俗工作。在这方面，我国政府做出了表率。比如2013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领导干部带头在公共场所禁烟有关事项的通知》；2019年，国家卫生健康委、中宣部、教育部等8部门联合印发《关于进一步加强青少年控烟工作的通知》；2020年，国家卫生健康委、全国妇联、中国计生协联合印发《关于倡导无烟家庭建设的通知》等。在多部门共同推动下，无烟党政机关、无烟医疗卫生机构、无烟学校、无烟家庭等社会环境和规范的建设持续进展。2024年春节前，国家卫生健康委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开展“无烟佳节 与爱同行”活动的通知》，进一步推动了移风易俗。

广大媒体更是构筑无烟社会规范与文化的中坚力量。自2013年两办《通知》发布和贯彻落实以来，尤其是控烟被纳入健康中国行动以来，媒体对我国控烟工作的积极建设性报道从2013年的47%提升到了2023年的63.4%，有利于凝聚社会共识，培育社会规范与文化。

控烟工作仍在路上。众声成歌，希望社会各界继续给予关注和支持。

主持人：感谢您的解答。前面支教授有提到，“二手烟”“三手烟”对于儿童青少年来说危害更甚，那么吸烟对青少年具体有哪些危害？如何帮助青少年摆脱烟草的危害呢？有请支教授为大家解答。

支修益：的确，青少年吸烟更容易受到烟草中有害物质、有毒物质和致癌物质的影响，因为他们还在生长发育过程中，免疫系统相对比较薄弱。一是健康风险，吸烟会增加患肺癌、心血管疾病、呼吸道感染等多种重大慢性疾病的风险，尤其是青少年，他们的身体还在发育中，特别容易受到烟草的损害。二是影响成长发育，有研究证明，吸烟可能导致体重下降，吸烟可以影响骨骼生长，从而影响青少年的身体发育。三是吸烟对大脑的影响，吸烟会影响大脑的发育，可能导致儿童学习和记忆能力的下降。四是社交问题，很多人都不喜欢接触吸烟者，因为吸烟者散发了很多烟草烟雾，还散发了烟草烟味，所以吸烟也可能会使得青少年孤立于同龄人之外。

帮助青少年摆脱烟草的危害，需要我们全社会的共同努力。我们应该从宣传教育、家庭支持、家长的表率、老师的表率、校园的管理、政策的引导和整个社会的参与等多个方面入手，为我们青少年、为我们的下一代营造一个健康、无烟的成长环境。

主持人：感谢您的解答。说到了为青少年营造一个健康、无烟的成长环境，李主任，您认为青少年的控烟健康传播方面有什么具体建议呢？

李雨波：针对青少年的控烟健康传播，首先还是需要坚持科学性，要求事实性信息均有权威的循证来源；要坚持适用性，要求语言表述能适合青少年阅读习惯；坚持从实际出发，抓住青少年吸烟与控烟的社会生活关键场景。最后，要坚持行为导向，强调包括身体、心理、社交、道德等方面的收益激励，强调对青少年的正面引导和行动建议。

有相关文献研究显示，影响青少年吸烟的主要动机包括：成长的压力；体现成熟和个性；同伴社交；认为将来戒烟很容易；认为烟草相关的重大疾病离自己很远等等。在开展相关健康的传播时，传播的内容就要有针对性，有的放矢，既包含事实框架信息，展示烟草制品的强成瘾性和健康危害，尤其需要强调青少年所关注的健康影响问题，比如对他造成学习障碍、影响运动表现、加速皮肤老化等等，以提高青少年针对烟草威胁的感知。同时，更要重视价值和行为框架信息，消解烟草制品与减压和社交“神器”的文化捆绑，以促进青少年抵制烟草制品的诱惑、参与控烟行动的自我效能感。

此外，当代的青少年科学素养正不断提升，不满足于被简单地告知，要进行相关健康传播的时候，最好能提供支持青少年拓展学习的科学循证线索，引导他们去主动求证、思考和决策，以更好地促进他们的健康行为。

青少年控烟健康传播的过程，恰恰也是为青少年参与控烟行动赋能的过程。例如2023年，中国健康教育中心在国家卫生健康委规划司的指导下，组织编写《青少年控烟健康传播核心信息》，就为青少年创造了更多参与和自我教育的机会。在编写过程中，邀请各地青少年代表通过参与完善信息内容，从青少年亚文化、社会心理及行为视角，总结同伴接触烟草制品的日常生活场景，提出青少年践行控烟行动的可能路径。

主持人：感谢您的解答。今年的世界无烟日主题是“保护青少年免受烟草危害”，可以看出青少年控烟是全球普遍关注的问题。那么，如何提高青少年的控烟意识，有哪些具体的建议呢？有请李主任接着为大家解答。

李雨波：青少年控烟是全球普遍关注的问题。国内外的实践表明，同伴的吸烟行为、父母的吸烟行为、教师的吸烟行为和公共场所二手烟暴露等均是诱导青少年吸烟的危险因素。

党和政府高度重视青少年的健康和发展。《基本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未成年人保护法》《广告法》等法律法规，无烟公共场所、无烟学校、无烟家庭等社会环境和规范建设，都为保护青少年免受烟草危害提供了保障。

做好青少年控烟工作，提高青少年控烟意识是关键的一环。首先还是要加强健康教育，将控烟健康教育作为国民素质教育的重要内容，积极地向青少年普及烟草危害知识，倡导无烟文化，帮助青少年识别有关烟草制品的谣言和误区，宣讲拒绝烟草诱惑的小技巧。

同时，要充分运用健康促进与教育的策略，坚持“大卫生、大健康”理念，践行“政府主导、多部门协作、全社会参与”的工作模式，动员政府、社会、学校和家庭等各个方面，为青少年营造远离烟草的综合环境。例如，有的城市以保护青少年免受烟草危害为重点目标，采取控烟的全域治理，持续开展“无烟学校”“无烟道路”“无烟商铺”和“无烟家庭”的建设，积累了相当丰富的实践经验。

此外，我们还要注重培养青少年无烟文化。在这一领域，媒体尤其是青少年广泛接触使用的融媒体平台要发挥积极作用。根据中国健康教育中心2023年度中国烟草控制大众传播活动的监测结果显示，2023年，视频，尤其是短视频，以及信息长图、微博等融媒体类控烟媒体的作品数量明显增加，微博成为了控烟媒体作品最主要的传播平台，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的比例也在上升。这些可视性和互动性更强的传播内容，因为它更加贴近公众尤其是青少年的日常生活，注重“情感叙事+行为体验”，提升了控烟传播的效果。

我们借此机会呼吁社会各界继续关注青少年健康成长，要进一步合力推进青少年控烟工作。也希望广大青少年朋友做自己健康的主人，做无烟健康生活方式的践行者、受益者和传播者。

最后，希望各位专家、广大网友、媒体朋友们继续支持我们，关注控烟，积极倡导无烟行动，共享无烟健康生活。

出品 | 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

整理 | 搜狐健康